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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3: Ninawan

谁也不是,谁也不当

#极乐迪斯科#金哈里金#背道而驰#1:鸟鸣#

概要:金·曷城在褴褛飞旋一楼见到哈里·杜博阿的时候立即认出了他的绿眼睛。那是一双属于宿醉酒鬼的疲惫不堪的眼眸——也是二十年前他曾透过大麻苍白的烟雾对望无数次的眼眸。而失忆的哈里·杜博阿对此毫无头绪。


*大量造谣,部分游戏剧情改编,叛逆混混金x体育老师彪涉及,以及攻受不固定。

*不得不删减重要内容,原文见拗三作者Ninawan。





    金·曷城在黑暗里苏醒了,头晕目眩,喉咙干涸。他花了整整五秒才认出自己在房间里所处的方位,又花了一秒瞥到床头的时钟:凌晨5:30。他抬起手掌贴着额头和脸颊,感到恶心反胃。似乎过去的六七个小时睡眠尽数喂给了虚无,而不是需要休息的大脑。他的身体疲惫不堪,可是睡意已经全无,金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根本不想回忆梦境,也丝毫不想把它和过去的记忆之间建立连接,但是海马体源源不断涌出来的画面几乎扰得金·曷城想一头撞晕。

    好吧,硬要说的话那段日子早就过去了,他也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二十年足够抹掉一切年轻时候的错误,金想,收拾一下你自己,起床找点吃的安抚一下翻搅的胃。然后喝咖啡,一杯不够就两杯,你还有个吊人案要查。

    和哈里他妈的杜博阿。

    金从被子里面弹了起来,快速下床去找自己的裤子、背心和尼龙夹克,捏着自己的鼻梁。起得太猛让他有点晕,不过很快就会恢复,另外他需要清洗一下脸颊,三月份的水龙头里流淌的冰水至少有这么一点好处:提神醒脑。

    金·曷城穿戴整齐,然后整理床铺,展开被子的时候听到墙上的门里面传来水声和一些无法分辨的噪音。门那头是哈里的浴室,这几天他们在晚上分开之后金都会或多或少听到奇怪的动静,有时候只是水,有时候是他在低声嘟囔,有时候是玻璃瓶相撞的声音。

    ——金设想过所有可能发生的事,得出的结论是:只要他别精神错乱到在厕所喝马桶里的水,那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接受。他根本不在乎他在工作时间之外继续酗酒,如果第二天起来他的查案功能健全,哪怕再忘掉一切金也可以再给他复述一遍案子的前因后果。他此时此刻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其实喝马桶水也无所谓。金确实不在乎。他走到他们房间之间的门旁边,站近了一些,耳朵几乎贴在门上。

    他确信哈里在另一头抽泣。

    声音甚至离门很近,他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就坐在浴室地上靠在这。哈里一边哭一边说话,根本搞不懂那些混在一起的含糊音节。金听了一会儿,懒得再继续忍受这些,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最好不要因为这些而睡过,双重荣誉警探。金想着,你还有两个小时可以自怨自艾。

    他走到楼下,自助餐厅经理劳伦斯·加尔特已经站在吧台后面,于是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要了最普通的标准早餐。早晨的褴褛飞旋空气里弥漫着可颂和鲜煮咖啡的味道,或许还混着一点焦面包和蜂蜜糖浆,没有酒精和男人的汗味,大概是最舒服的时刻。

    加尔特问他,警官,今天有什么事吗?

    金把收据塞进钱包,回答:没什么,怎么了——加尔特先生?

    你起得比平常早。对面说。

    只是一夜糟糕的睡眠。他回答,与其在床上受罪不如提前清醒。

    加尔特认同地点点头,看上去似乎还想接着说什么。金等了两秒钟,决定结束这场走形式的小对话。他朝他点头示意,转身离开挑了个长桌角落坐下,拿出笔记本,端起咖啡。

    笔记本上的内容他昨晚已经整理了一遍,没有思路,也没有耳目一新的想法。哈里会在自言自语中指出卡拉洁也在说谎,可是她给的信息又无从求证。昨天他们已经在褴褛飞旋楼上楼下跑了三四趟,如果今天能在海岸有所收获的话,金·曷城真觉得谢天谢地。

    哈里之前对那花里胡哨的伊苏林迪竹节虫着了迷一样,硬是在飘雪的时候带着金整整跑遍整片渔村和岸边,他们差点没找到最后那个陷阱,金看到水闸的时候几乎快放弃了;好在它就安然躺在此处,里面的蝗虫却不翼而飞——那又给了哈里继续下去的理由。

    金确实对这些支线调查没什么兴趣,但他当然不会费心阻止那个特立独行的警探,何况追逐竹节虫无非是看个笑话;但是那该死的海岸他真的不想再跑一遍。光是想想冷风刮过脸颊冲进鼻腔,金就已经开始头痛欲裂。可是哈里·杜博阿全程却像个运动狂魔一样,跑完连气都不喘一下,或许他的脉搏也还是稳定的一分钟60次,只有该死的酒精和思必得能让他飚上嗨点。

    哈里的确毫不吝啬展示自己健美的体魄。他能长跑一整天,踮踮脚就纵身跃过高台,轻而易举地用撬棍让垃圾箱盖子甘拜下风,踹开或者撞开每一扇门,用拳头和测颅交谈,飞身一脚把他踢翻到两米开外。

    他有时候藏不住自己小小的得意表情,那意思就是在说:瞧瞧我多厉害,为我着了迷吗?

    啊哈哈。金·曷城只是干巴巴地笑。或许他的确是个头冠羽毛炸开花、抬着翅膀招摇过市的葵花凤头鹦鹉,还是橙色和松石绿色的。他是说过哈里看上去58岁,另外他知道哈里实际上多大:他们差不了2岁,常识会告诉你过了二十年也是如此。话说回来,即使他看上去58岁、已经长出中年男人那肥乎乎的肚腩、脸上皱巴巴的纹路开始像揉皱的手帕、鼻子和两颊被酒精染成绯红色,他也不可否认地依旧是那个强壮的哈里。

    那个皮肤苍白、胸肌柔软、屁股挺翘的男孩。

    金·曷城把咖啡一股脑灌下去,但愿自己的脑子识相,赶紧停下这些荒谬的想法。滚烫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滑过他的喉咙撞进空荡荡的胃,呛得他想咳嗽。

    如果被梦吵醒而早起的后果是他得对着自己的早饭继续想两个小时这些东西的话,那真是得不偿失。不幸的是他依旧是同性恋,而且他因为工作而在空窗期有一阵子了,缺少性爱,床伴空缺。所以那是个该死的春梦?

    金立即把这个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他开始觉得这些不可理喻的思维发散已经有辱面前的食物,他摘了手套慢慢撕可颂,逼迫自己精神集中在那些又香又脆的酥皮上面。除了弄得一桌子都是碎渣以外,它还算是有点帮助,并且安抚了痉挛的胃。咖啡因在他的脑血管里循环流动,也稍微缓解了嗡嗡的头痛。但一旦停下手上的事,那些梦里的画面就又开始萦绕不去。

    真是操了。金·曷城思忖,几天以来他从没有一次这么想尽快见到杜博阿警探。

    好在,在起床时间上哈里一直不负众望。他在七点半准时苏醒,然后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进入了褴褛飞旋的餐厅里。金听见他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叹了一口气转身迎接他,低声说:“早安,警探。”

    哈里朝他挤挤眼睛,脱口而出:“嘿,金。你看上去糟透了。”

    呃,好吧。他不知道哈里究竟怎么得出的结论,但金确信自己的状态无懈可击。倒是对方那双充血红肿的眼睛已经泄露一切,看来他确实没听错,他不会窝在浴室哭了一晚上吧?金嗅了嗅,没闻到酒味。

    “床的舒适度有待商榷。”他于是说,“越早结案就能越快离开这里。”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说得对,或许我们应该给加尔特提提意见。一张舒适的床都具备什么要素?你先开头,警探。”

    金忍住没翻白眼。

    “首先最重要的:让一个RCM警官早晨睁眼就能专注自己的本职工作;而不是像个家具公司顾问一样站在旅社餐厅里和搭档探讨床的质量。”

    或者对着自己的早餐回忆该死的春梦。

    “说得在理,金,简明扼要。” 然后他陷入沉默,开始了五秒钟的当机时间。

    金已经快习惯了。哈里不光没听出来这是个讽刺,而且在对话中途他还会突然闭嘴,要么开始自言自语对着领带呢喃,要么像神棍一样跟空气谈话。有时候站在马路中央五分钟一动不动,结束之后再神采飞扬地提出些跟案子无关紧要的观点,或者告诉他,我刚刚跟这个城市谈了谈。

    嗯哼,好,挺好的,棒极了。金只能回答。他真的很像精神分裂,不过还是那句话——只要哈里能破案,这些都无所谓。

    金的确还想过他那个时候是不是也有这些灵媒习惯,不过事实细节有点模糊不清,只是有些感受依旧挥之不去。年轻的哈里同样思维活跃,但他好像偶尔会把事情讲出来,讲他那些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各种各样的知识,就像前两天经过锐影的时候。

    经过锐影的时候他精确地讲了一大串机械知识,那让金有点吃惊,以至于印象深刻。

    为什么不把大灯换成氦灯呢?哈里认真地问。那个问题精准地戳在了金的想法上,他于是坦诚相待。

    家里有一对,只是还没来得及。他说。

    如果我们真的能把这案子解决,哈里继续道,或许我们能一起换掉它们?

    那一刻金意识到哈里真的想帮忙。在话说出来之前,他就放任笑容出现在脸上了。他喜欢这个主意,老天,他真的喜欢。他们在车库里可能会是一件有趣的事。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哈里·杜博阿原来……

    “我把这件事放进我的思维内阁里了。或许之后会有结果。”哈里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的时候宣布,“你觉得如何,金?”

    金被打断了。不过他压根毫无头绪什么叫“思维内阁”。但他点了点头:“很好,警探。回归我们的正题好吗?”

    哈里没说话,他若有所思地皱起眉毛,接着朝褴褛飞旋的门口狂奔。金不得不赶紧跟上去。一天的慢跑又开始了,他想。

    不过警探一路跑到渔村的小教堂。他开始替着那个女程序员跑腿,饶有兴致地钻进钻出冰上的天杀的、弥漫着少年犯气味的帐篷。金不用想就知道里面有多少制毒原料和仪器,还有空气里的安非他命粉末;他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即使如此还是要站在寒风里等哈里等一两个小时。天啊,让时间过去吧,今天恐怕又在浪费生命,他跟在哈里身后跑得几乎注意力涣散。从白天到傍晚,这家伙一刻也不停。他可真是精力十足:虽然全都用不到正道上。

    大量冷空气在呼吸道和肺里的循环简直让金觉得胸口干痛。他站在一旁对着自己的手掌轻轻呼气,冷漠地盯着哈里又从那个酒鬼手里买思必得。哈里看着他的眼色,但金又能阻止什么呢?别用药过量,他只能提醒,对着马桶呕吐,别对着自己的床单。

    而且哈里的眼睛通红了一整天,每次他看着金的时候,后者简直为他感到可悲。那双说得上漂亮的眼睛现在好像蒙上了一层白帐,浑浊得深不见底的虹膜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金叹了口气,他低声嘟囔,在他们能回到加姆洛克一起进车库给锐影换氦灯之前,他真的希望哈里不要把自己折磨致死。

    哈里听见了。他站在微微透光的棚屋前面说,当然不会,我还能忍受更多。香烟,酒精,思必得。这些能让我解决这个案子。关乎警察的工作,你明白吗,金?

    “随你喜欢。我不会阻止。”金说,“明天能不能真的做点警察工作?”

    “当然了。既然现在教堂派对顺利召开,那具无名男尸也确认过身份,那就没什么理由不去找露比了。”

    “是的,露比。”金疲惫地说。

    哈里朝他笑了笑。或者他一直就没停止过那个可笑的表情。接着他突然凑近过来,脸几乎快要贴上他的鼻尖,然后他悬停在金的肩膀附近,认真地思索着什么。金僵住了。他猛然意识到哈里比他高得那几厘米和重得那几十千克并不是摆设,他接近的时候简直压迫感十足。

    哈里吸了吸鼻子,金才终于明白,他是在嗅他。像条狗。

    “警探,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吗?”他问。

    “只是在想你的须后水。”哈里回答,“我想了很久,你的手帕上也有这种气味。”

    他还闻过给他的那条手帕?金掀起眉毛。那可能是有点奇怪,甚至有点变态。

    “只是‘超独特针叶林’。实际上它使用之后的微妙刺痛感是整个过程我最期待的部分。”他陈述事实。这个牌子的须后水他用得够久,甚至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刺痛?你喜欢痛吗,金?”哈里的重点又一次迅速脱轨了。

    “不。”金简短回答。

    “你的胡须不算多……”他还在往前凑,伸手摸金的上唇。金向后闪开了。

    “你想说什么,警探?”

    “你的松针味。肯定有什么。我在什么地方闻过。”

    “嗯哼。”金·曷城干巴巴地说。杜博阿的记忆最好持续受损,可别在下一秒的时候想起来什么不该想起的事。

    “或许是那个金发墨镜男。你觉得你们用同一个牌子的须后水吗?”

    “我不这么觉得。”他说,“警探,重点是?”

    “喔,喔。没什么。”哈里迅速退离,“只是想感谢你的手帕,和关心。”

    “很好,但不要费心道谢。只是为了解决案子。”金回答得中规中矩,嘴在替他的脑子说话,他有点累得思考不动了。

    “金,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怎么样?”

    “不。”金说。

    看在不知道谁的份上哈里究竟要享受多久这些无聊的小对话?他倒宁愿去海岸跑十圈。好在哈里根本无力还击,他只要动动眉毛就杀了那家伙的气焰。同样的问题他问了几十遍,锲而不舍,死皮赖脸。金又一次叹气,今天他都快把自己的肺叹出来了。

    去睡觉好吗?他催促。明天我会在棚屋门口见你。

    好吧。晚安,金。哈里最终说。

    金打开褴褛飞旋的房间门的时候真的很想立即清空大脑。他动作僵硬地脱掉手套和夹克,瘫进椅子里,望着桌上的笔记和文件,点了一支烟,开始视野模糊。他摘掉眼镜捏紧鼻梁,揉了揉太阳穴。上一次看时钟是半夜十一点半或者十二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累又困却不想上床睡觉。

    朦胧之间他听见哈里在卡拉ok的歌声。旋律有点难以形容,而且跟他的口哨混在了一起,金以为他已经开始做梦。无疑哈里的口哨吹得不错,他们的确暂时是对好搭档,尤其在声音契合度上。

    金闭上了眼睛。

    我把这首歌献给我的搭档。他听见哈里说,金比你酷多了。我不知道你这么酷,金。

    你是说吸烟?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酷”事,这有害健康,而且……

    操!

    指尖传来的灼痛让金·曷城从椅子上弹起来。在他能思考之前,手就自作主张地把烧到一半的烟头甩掉了。他赶紧上前踩灭,然后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被烫伤的食指。显然他睡着了,而且还是在桌子前面;幸亏他没不清醒到烧掉自己的纸质文件。

    然后房间门口传来声音。接着是一阵轻敲,跟着一连串熟悉的口哨旋律。金转头看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个不是梦。

    而且才过了两个小时,他就又得应对哈里·杜博阿了。



    他真后悔自己心软给他开门。但光是站在里面拒绝他,似乎根本磨灭不了哈里那坚持不懈的精神。他们推拉了几轮,金觉得这么软磨硬泡下去他们俩都要开开心心地通宵;所以只好邀请他进来。

    现在大块头哈里·杜博阿在他的桌子底下缩成一团,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抽泣。也可能他不是在哭,只是在发出一些哽咽得像断气的声音;那里的光线太暗了,金只能一直蹲着才能看清楚他,那简直对腰和膝盖都是折磨。

    “警官,你还好吗?恐慌发作了吗?”

    他几乎是本能地说出这些关心。之前哈里可能也有过相同的症状,他吓得大呼小叫,对着无线电对讲机求救,声音响彻整条街道,还差点吐了。

    但是现在桌子下面的人只是攥着金给的那条手帕不停地擦湿漉漉的脸,断断续续地说:不,没事。别担心。

    金气得咬牙切齿:如果没事就应当立即滚出我的房间,哈里·杜博阿。不过他及时阻止了这句话脱口而出,这么对待一个哭哭啼啼的成年男人可能还是太残忍了。他的表情管理依旧天衣无缝,然后补充道:

    “好,警探。那就在桌子下面待到你舒服为止,但别继续把你的鼻涕抹在眼睛上了。”

    哈里随后堕入沉默无言。真棒,通灵时间又来了。因此金把他扔下,转身躺上床,摘掉眼镜用手背贴着鼻梁。那个警探是磕了药还是喝了酒,大半夜想起什么伤心事?不过金的确没闻到什么不对劲的气味,那或许只是噩梦。

    如果一个噩梦让哈里穿越整个渔村和水闸跑回褴褛飞旋找到他的房间来,又是敲门又是吹口哨,就为了躲进金·曷城的桌子下面哭,这还真的是……

    呃,蠢得可爱。

    金快速否定了自己这句形容。可能他只是想换个新的地方,毕竟浴室里面又湿又冷,而搭档房间的地板温暖宜人,还有免费(不情不愿)的关照。

    他简直觉得胃痛。过了不知道多久,桌子下面窸窸窣窣的小声抽泣终于停下来了。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拽上被子挡住天花板的灯光,然后绝望地听到一句闷闷的嘟囔:“金?”

    “……什么事?”他沙哑着声音回答。RCM真应该给他加班费。

    “谢谢。”

    “……”金一时无言以对,“不用客气。你只是半夜一点跑来我的桌子底下抹眼泪,别担心,警探。你没造成任何不便。”

    “说真的,金。这些松针的气味让我好受多了。”哈里说,“我的GABA受体在疯狂激活。”

    金不感兴趣什么叫GABA受体。

    “好极了。所以什么时候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明早起来一切都不会好……”哈里的音调突然低下去,“我只会继续搞砸事情。”

    金咬着槽牙一言不发。半晌,他从床上翻下来。

    “不,你不会。明天你会和我一起去找露比,然后解决这个该死的案子。”他快步走到桌子前面,弯腰抓住桌子腿,吱啦一声拽开了它。哈里因此暴露在灯光下面,他被晃得眯起眼睛哀嚎一声。

    “你不明白,金。”

    他是不明白。但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弄清楚的吗?唯一确凿的事实是:很多东西明白了也不会怎么样,从实际效用来说,帮不上忙。

    “这些话说够了,哈里。现在站起来回去睡觉。”

    哈里把脸埋在手掌里,依旧捏着那条浸湿的手帕,金站在那等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又开口:“如果没有我,工作会变得简单很多。”

    “那不是真的。”

    那的确不是真的。整件事情不是单纯的私刑绞死,哈里从一开始或许就是对的,而金一直在先入为主。杜博阿警探那两百多个案子并非白破,双重荣誉也不是白白扣在他头上的。金愿意认为他其实比他看到的样子要好,或者他一直都是他看到的那样,只是偶尔有些天性难以压抑。但他真的不想再回到工作或者人生问题了,所以他没多说什么。

    “我是说过你在阻碍我的风格,金。别放在心上。”

    “我不在意。”

    哈里思考了两秒。

    “但是如果我真的做了一些事。一些非常……非常糟糕的事,你也不会在意吗?”

    金看着他,有点听不懂这个问题的目的何在。他蹲下来与他视野齐平,发觉哈里的眼皮肿得像块肥肉,把眼窝挤得满满当当。对方也看着他,好像在期待什么。

    “我不在意。具体什么事,警探?”是他贪污腐败、做官僚主义的狗,还是他在贩毒的神父手底下吃里扒外——金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不论哪样都无所谓,只要案子不被影响。老天啊,杜博阿于他来说就是个查案工具吗?

    “没什么,没什么。”哈里突然话锋一转,“忘了它吧。”

    金也想忘了它。但这些突然在他心里创造了一个全新的问题,他不得不找个时间理清他对于这个41分局搭档的态度:41号,他记得自己在笔记本上这么写;那就是哈里的全部意义,是吗?一个该死的尿尿比赛,就像酒吧里投飞镖游戏,嘣,加一分,又加一分;无伤大雅。

    但不是现在。金退出思绪。现在处理哈里。

    “警探,如果你想聊聊,挑个早些的时间。相信你在我房间的地板上不是那么舒服。我可以在长凳上陪你抽烟,像第一天晚上那样。”

    就当是氦灯的回礼,把游戏扯平。不过这个邀请开得有点太慷慨了。

    “……就一支烟的时间。”金清了清喉咙补充,“可以吗?”

    哈里埋下脸,用自己的头顶看着金,接着小声说,好啊。

    “嗯哼。明天我会在渔村等你,如果你想在褴褛飞旋前面也可以。或者那个秋千,你坐在上面似乎很开心。”

    有至少半分钟时间,空气里的沉默又开始弥漫。既然现在他哭完也说完了,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警探……”

    金听见自己开口的同时哈里也在叫他,于是他让步了。

    “我能抱抱你吗?”哈里往下说。

    “不。”他拒绝得干脆。

    “这是工人阶级的……”

    “不。”金斩钉截铁地重复一遍,“你真的该回去了,警探。”

    哈里抬起头来用那双眼睛看着他,好像眼眶里又在溢水,或许是酒精。金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

    “今晚我能留在这吗?”

    啊,没完没了的问题。金忘记自己是怎么答复的了,接受或者拒绝,那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他在漆黑一片的房间,缓慢沉进床垫里,飘落进灰域;周围安静得像是墓地。遥远的桌子下面有一只小动物在轻轻哼哼,狭窄的窗外在飘雪,雪落下又融化的声音裹住他,在地板上堆积成山。金·曷城从自己的梦境里走下来,走回几天之前,走出褴褛飞旋,走回锐影,离开马丁内斯,回到57分局。他还在走,走过层层叠叠的弹球机,走过漂浮的尸体,走过自己的眼睛。也许有一天他会重新走向那个安静的春天的傍晚,就像他在褴褛飞旋里走向衣衫不整的哈里·杜博阿,朝他伸出手去的时候动作颤了一秒,不易觉察。

    我是金·曷城,来自57分局。你一定就是41分局的……

    金顿住了。他听见遥远的鸟鸣,像是海浪拍打在的防波提上,一圈一圈地回响。

    我找你找了两天,为什么像是过了二十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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