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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3: Ninawan

谁也不是,谁也不当

#极乐迪斯科#哈里让#丛集性头痛#

*只要哈里·杜博阿还在,他的头痛就停不下来。

*小段子,甜的。



    医生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丛集性头痛。让·维克玛合上眼皮又睁开,但对方平静地盯着他,丝毫没有解释这个陌生名词的意图,他就只好问:你说什么头痛?医生又说,丛集性头痛。好吧,这回他勉强算是听清楚了,但他还是无法理解。如果医学诊断就是两个常用的名词拼到一起变成一串新名词的话,那随便翻字典都能找出来百八十种全新疾病。

    说实话他只是觉得很痛,没什么特别的。起初可能会发生在睡眠不足的时候,尤其是熬夜替哈里·杜博阿收拾烂摊子之后:因为一旦他的搭档搞出些狗屎名堂他就得几天几天没法睡觉地帮他擦屁股。三天只能睡四小时,还得连轴转五六天,是个人都撑不了多久,但维克玛奇迹般地熬过了整个春天。

    他知道哈里在春天的时候高度不稳定,会闹得很厉害;每天晚上如果不严密看着他的话第二天可能就会在人公寓里面发现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后脑勺被轰飞了,枪管还含在嘴里。有好几次维克玛差点看着他自杀,可是哈里不肯把枪交出来,他就只能搬进哈里的公寓里面去,等哈里睡着,再睡在那个该死的沙发上。

    或许是沙发太硬了,或者太久没洗过。第二天起来维克玛觉得脖颈快断掉,附带后脑勺像是挨了一棍子,随着额头的血管一起砰砰地跳。他把自己从沙发上拖下来,拖到街上,再拖到41分局;接完一杯咖啡就看见哈里在办公桌上抱着酒瓶继续睡觉,屋子里已经充满了新鲜的香烟味,麦克·托森和切斯特·麦克莱恩在大声聊天,一边对着哈里乱七八糟的头发弹飞烟灰,比谁他妈的瞄得更准。

    维克玛觉得耳鸣。他在尖锐的耳鸣声中分辨出了茱蒂特对他说早安,以及哈里的呼噜声。

    一杯咖啡可以缓解大半疼痛。据说是咖啡因收缩血管或者兴奋中枢什么的,他不在乎,只要这东西起效、让他还有精力分配给工作,他就不担心滥用问题。

    他从一开始每天一杯过渡到每天四杯,然后某天突然发现咖啡因对付头痛已经没用了,反而喝得越多他就越难受,那种苦涩的液体让他的胃整日翻江倒海,午餐之后则更甚。终于某一次他下午三点钟在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伴随太阳穴剧烈搏动,鼻涕眼泪流了满手都是。他反锁隔间门,跪在地板上靠着墙壁喘息个不停,低头瞥见深色水面上浮着食物残渣,然后反胃的感觉又一次涌上来。

    他差点没晕在那里。可能过了二十分钟哈里来上厕所的时候听到了动静,立马就猜出里面是维克玛,然后一边敲门一边朝他喊:你不是睡在马桶里了吧?

    让·维克玛赏了他一句脏话。他出来的时候看见哈里还站在门口等着,后者若有所思地凑上来,半分钟后宣布他的推理:今天的午餐大概率是坏掉了。

    哈里算是猜对一半,而维克玛也不想再喝那么多咖啡。

    春天过了之后,他的头痛从早上消失,开始在一天中不定时发作。但这些都是尚可忍耐的范围,用工作分散注意力的时候就不会感觉到疼,只是下班回去或者午间休息,他就得用点冰的东西贴在额头附近。

    疼的时候他会感觉办公室比平时都要吵,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异常清晰入耳,震得他颅骨共鸣。还有他的桌子离窗户很近,他甚至还能听见楼下街道的声音,阳光刺得眼睛直流泪,他只能逃一样地避开办公室,钻到楼道里,咖啡角,要么就卫生间。在又暗又安静的角落里缩成一团。

    但维克玛不知道究竟离开办公室的哪个环节出了毛病,因为哈里总能找到他。然后在他耳朵边继续嗡嗡作响,一刻也不停地叨叨,维克玛实在难受得受不了了就朝他吼,让他滚蛋。吼了几次没什么效果,哈里还是找过来,给他拿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思必得或者处方安非他命。

    哈里说,你头痛是吗?这个很管用。

    管他妈个屁用。维克玛说,别磕药了,哈里·杜博阿。

    然后哈里就会问,你要抽烟吗,你要喝酒吗,这些也可以治头痛。

    维克玛把脑袋埋在胳膊之间,捏着太阳穴,一句话也不想说。

    后来有一阵子他发作得越来越密集,一天好几次他右边眼眶剧烈作痛,像是针刺,又像刀绞,躺下反而更剧烈,坐着站着走路怎样都不是,只能默默祈祷它赶紧过去。但通常不持续一小时它也不会罢休,晚上睡着也能被疼醒,他就只能从床上下来,走到客厅,走到厨房,走进卫生间,再走回卧室。

    头痛比闹钟还准,晚上睡着准时发作,上午准时发作,下午再准时发作,疼的时候鼻涕眼泪一起流,偶尔还要把吃的东西都吐出去才舒服,这时候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哈里还要凑过来在他旁边说话,不过维克玛盯着窗外来回踱步,什么也听不清。他埋头撕甲床的倒刺,手指甲陷进肉里,然后再接着来回踱步。哈里被冷落在一旁,就只好拽他的胳膊,结果差点挨了一拳。维克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就是觉得很烦。

    很痛,也很烦。

    然后医生说这是丛集性头痛。因为他几周来都是这样整日整日串联发作,跟丛集这个名字非常相匹配。

    维克玛问,那怎么办,我得工作。

    医生回答,如果你头痛发作就用佐米曲普坦鼻喷雾,但是你也需要预防性治疗。

    他继续问,需要干什么?

    医生说,需要吃维拉帕米。是一种钙离子通道抑制剂。

    让·维克玛听到今天第四个陌生名词。无所谓了,他想,如果是他能买得起的药,无非就是每天多吃一顿饭。

    最后医生写完处方,又说,虽然你这个年龄不太可能,但你需要神经影像学确认一下吗?

    维克玛问确认什么。医生回答,确认你的脑袋里没有长肿瘤。

    他笑了两声。他倒希望自己赶紧长个肿瘤,最好已经时日无多。然后他对医生摇摇头说,那些东西太昂贵,没必要。

    后来的实践表明鼻腔喷雾非常有效,它缓解疼痛的速度就像是打了一针阿片类止痛药一样。不过那个什么抑制剂吃得维克玛心悸和低血压,在严重头晕了好几次之后他才意识到医生讲过这些东西的不良反应,他似乎幸运地中彩了。不过有止痛药在,预防不预防也无所谓,他干脆就不吃了。

    但喷雾会用完,喷雾也会忘带。他又不是个有哮喘的小孩能一直记住随身携带喷瓶,出去查案子制服口袋里也没有多余的位置供它栖身,丛集发作期突然来临的时候可能也会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就只能忍着疼痛和暴躁的情绪跟他的搭档外派查案。哈里问他怎么了,他说头痛。哈里又问你吃药了吗,他说我他妈的不吃兴奋剂。哈里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嘟囔:好吧,那这回就只能硬挨过去吗?

    喔,当然。他已经这么挨过很久了。从不知道哪一个春天开始,这些该死的疼痛就再也没消失过,也从没缓解过。他想或许哈里·杜博阿不在他就不会痛了,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那可是他的搭档。他们该死的形影不离。

    直到这一年的冬天,他们在马丁内斯接了个案子。有个人在树上吊死,而哈里喝得烂醉如泥,把他的同事们都赶走了,当然也包括他。维克玛感觉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他回到41分局,感觉胃部空虚。然后他吃了晚饭又吐掉,回到公寓里,睡着之后又被头疼醒。他晃晃瓶子,发现佐米曲普坦喷雾也空了。

    到第二天上班,维克玛进办公室就听见哈里正给朱尔斯·佩迪鲁打无线电电话,一边诉苦还一边要钱。茱蒂特说要帮哈里,可是看看这41分局,除了他们几个可怜虫还有谁能帮他呢?于是维克玛又去了,回到马丁内斯,找到哈里·杜博阿身边。他以为自己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搭档,直到他看见哈里身边站着金·曷城警督,听见哈里问他,你是谁?

    好吧。让·维克玛想,好吧。

    哈里的案子结束总归要回41分局,至于带着谁回、以后还跟谁搭档,跟他都没个半毛钱关系。他一分钟也不想管这个精神病了,他也终于不需要忍受头痛。

    但是显然维克玛错了,因为丛集性头痛是没法治愈的。要么预防,要么发作。他不想吃维拉帕米,就只能反反复复发作。可是不知道为何,有时候佐米曲普坦鼻喷雾也开始失效,但头痛不再准时发作,他半夜不再痛醒,右边眼眶的剧烈刺痛偶尔变成左边,或者两侧一起。像是有一颗心脏被塞进他的脑袋里,突突地跳,要把眼球挤碎。

    声音和光亮又开始折磨他,头疼的时候他要跑去厕所把自己关起来,缩成一团。只是哈里不再跑来找他,也不再凑到他耳边叨叨烟酒和兴奋剂,维克玛倒是轻松了很多。他不用担心哈里跟他磨蹭到警局下班还缠着他,就放心地等所有人都走了再趴在自己的桌上挨过这一波疼痛。

    他趴着趴着差点睡着,或者是昏过去,维克玛自己也分不清楚。但他猛地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什么东西。他抬起头来,看见哈里·杜博阿站在他面前。他刚刚把他沾满酒味的绿西服外套披在他身上。

    哈里说,你又头痛了。

    啊哈,他忘掉了这么多事,竟然还记得这个。不过维克玛很疲惫,他声音虚弱地问他你在这干什么,对方没搭理他,自顾自继续说,你吃药了吗,或者那个什么喷雾。

    他叹口气摇了摇头:不管用。

    哈里眼睛一亮,说你终于想尝试兴奋剂了?

    维克玛哑着嗓子吼,趁早滚蛋。

    他的搭档耸耸肩,在他面前坐下。他盯着他看,接着把脸埋在手掌心里,没有力气再继续说话。但是哈里今天安静得很,维克玛不开口他也不吭声,就那么在他办公桌前面干坐着。

    哈里的外套虽然很难闻,但是它很暖和,让他又一次昏昏欲睡。他觉得自己的确是失去意识了一阵子,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漆黑,底下泛着一点点路灯的橙色。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墙上的挂钟,看见时针分针相互重合;定了定神,发现哈里·杜博阿竟然还在眼前。

    他的搭档立马说,你醒了。还在疼吗?维克玛纳闷,这听上去是在关心他,根本不像哈里会说出来的话。

    他于是缓缓伸手扯下肩上的外套,说:要拿回你的衣服的话请便。

    哈里摇摇头问,你还疼不疼?

    维克玛深深吸了一口气。剧烈的绞痛似乎消去,剩下一些隐约的、难以言喻的不适。像是脑子被晃碎了,只要稍微动一动它们就会在颅骨里面横冲直撞,带着液体汩汩的声音。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只能答复:不疼。

    哈里看上去如释重负,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用他又热又厚的掌心捏维克玛的肩膀。维克玛觉得自己的锁骨都要被攥碎了。他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拨开,也跟着起身,没想到刚刚直起腰就开始天旋地转。他踉跄一步想扶住桌子边,结果还是径直摔进了他的搭档怀里。

    或者说是哈里主动接住他的。哈里在他耳边惊呼:哇哦,嘿!慢点。维克——慢点。

    他被哈里两条强有力的胳膊钳着,有几秒钟一点也动不了。他感觉自己的腿无法支撑体重,只能按着哈里的胸口试图推开他。但哈里不让,硬要把人重新放回椅子上。

    坐下,他用命令的口吻说,你怎么跟宿醉了似的?然后哈里得寸进尺,撩起他的刘海摸他的额头,捧着他的脸观察他,摆弄来摆弄去。

    维克玛气得想骂人。他说,他妈的,你是谁啊?

    哈里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他以为这回终于换维克玛了,原来头痛发作也能失忆。维克玛倒是想失忆呢,忘掉这张毛绒绒的脸比什么止痛药都要管用。

    他叹了口气补充说,你是谁啊,那个哈里·杜博阿才不会花时间来关心搭档的身体健康,每天下班之后着急把自己灌进酒瓶里还来不及。然后维克玛仔细想了想,问:

    是曷城警督吗?曷城警督把你变成什么了?

    哈里于是不笑了,但他也不说话。他坐在维克玛桌子对面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看,好像答案就在那儿似的。

    沉默似乎蔓延了几光年。把整个办公室,整个41分局,加姆洛克,瑞瓦肖,海湾西岸,乃至整个伊苏林迪半岛全部吞噬。他和哈里在末日的最中央,看着灾难发生。

    接着哈里呢喃:没变成什么,我带你回公寓吧,维克。

    他带他回公寓?维克玛恍惚感觉自己恐怕是一觉醒来下了地狱:他看见这种哈里是要遭天谴的。

    但是哈里理所应当地朝他伸出手来。他脑子一热抓住他的手,被他轻而易举地从椅子上拽离。哈里把车开进了海里,他们就只能沿着永劫路慢慢往回走,维克玛披着哈里的外套,哈里在他旁边抽烟。

    他感觉自己某一瞬间好像走回了好几年前,他们第一次知道彼此住得很近的时候。他们还会一起下班,偶尔一起上班,午夜的街上有巡逻的马蹄声,清晨的街上有黑麦面包和咖啡的香气,哈里捏着打火机给他点烟,在他耳边说一些有的没的。一边说一边捂着肚子颤抖,然后捏着他的肩膀问,维克,你怎么整天黑着脸,多好笑啊。

    维克玛笑出声来,把哈里吓了一跳,香烟差点都掉在鞋尖上。他们不约而同在漆黑的街道边停下,相互对视。哈里·杜博阿比他高快一头,肩膀也比他宽得多,维克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过自己的搭档,突然觉得很陌生。

    哈里问,笑什么?

    维克玛回答,没什么。

    哈里又问,你在想以前的事对吗?

    维克玛把视线挪开,望着灰蓝色的天空。许久之后才承认:是啊。

    是啊,他也不是故意怀念什么的,就是突然想到了。他意识到那早就是上辈子的事情,而这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转瞬即逝。

    后来哈里把他送到公寓,维克玛走进去,但哈里还在身后不肯离开。他抵着门,眼神飘忽。他不知道哈里怎么回事,看起来像是要恐慌发作了。以前他黏他黏得紧的时候也是因为无端的害怕和担忧,维克玛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次也是一样。

    他只好请他进来,然后不情不愿地抱他。他能做的就只剩下这些了。无论他跟他叫喊多少次让他戒酒,让他停止磕药,让他不要再糟蹋自己,都无济于事;但是哈里身上的一切灾祸此时此刻都会在拥抱里暂时消逝,这是维克玛唯一觉得他能帮上哈里的时候。

    于是哈里在沙发里窝着,闷在他脖颈里哭泣。维克玛知道他今晚没喝酒。他搂着他的肩膀,摸到哈里灼热的身体。哈里叫他的名字,他说好好,我在了。

    然后哈里靠着他睡着,维克玛陷进沙发靠背,感觉他的搭档沉重得像压在心里的巨石。他摸到衬衫领口湿漉漉的,那是哈里的眼泪;他又摸到脸颊也湿漉漉的,那是他自己的眼泪吗?维克玛盯着乱七八糟的茶几,感觉温热的液体缓慢淌过,沿着下颌滴落。

    他对着黑暗嘟囔,哈里,醒醒。

    哈里不说话。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泣,哽咽地喘不上气,浑身颤抖。哈里从他的肩膀滑下去,枕在他的大腿,但还是没醒。维克玛视野模糊,他摸索到哈里的头发和胡子,用力揪起来。哈里还是不醒,他睡得像一具尸体。

    他妈的,他恐怕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头又开始痛。但来得并不猛烈,只是温温吞吞的,若有似无。维克玛把哈里从身上扒拉下去,挪到沙发的一角,抱着自己的脑袋缩成一团。他流泪流到眼球干涸,喉咙沙哑得根本发不出声音,那个人却还在他身边安静地睡着。

    他用手摸哈里的脸,感觉他皮肤表面汗涔涔、黏糊糊的。然后维克玛低声说,哈里,哈里,能不能他妈的醒醒。

    他当然明白无济于事。他就是说说。

    他说好痛。好痛啊,哈里。哪里都在痛。

    哈里知道。哈里回答,你的药已经没有用了,可是你不想嗑兴奋剂,也不想喝酒,还能怎么办?硬抗过去吗?

    维克玛摇头:不,你朝我开一枪吧。

    哈里瞪大眼睛。

    他又说,朝我开一枪就能去医院骗吗啡了。

    哈里的表情僵在脸上,过了三秒他笑开,评价道:维克,这笑话真好笑。

    维克玛说,哈哈,对,开玩笑的。

    哈里还是一副愕然的样子。他酝酿了一会儿提议,那只能硬抗了。要么就睡觉吧,睡着了就感觉不到痛,就算疼醒了也能再睡。只要闭上眼睛,一切总归会过去的。

    维克玛点点头。

    是啊,一切总归会过去的。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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