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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3: Ninawan

谁也不是,谁也不当

#古辉拉郎衍生#洪文刚X陈嘉豪#速冻披萨味的死亡#

*《杀破狼2》洪文刚 X《沉默的证人》陈嘉豪。文里没人死。

*我觉得这两个人人设上面的冲突很有意思。



    当洪文刚第一次步履蹒跚地进入陈嘉豪的解剖工作室的时候,后者正全神贯注地打开死者的胸腔。

    由于台上的尸体是一位年轻且健壮的男性,所以解剖刀划开的切口看起来更加干净利落,没有溢出的鹅黄色皮下脂肪,只有略显暗淡的血迹在苍白的皮肤断面勾勒出几道细线。

    实际上陈法医在数分钟前就已经捕捉到了走廊里洪文刚的拐杖磕碰在地面的声音,那是一种细微而有独特重叠节奏的哒哒声,因为拐杖尾部裹着塑胶所以有些闷沉,在凌晨两点寂静的大楼里面显得尤为突出。只是他没想到,这位陌生的不速之客竟然花了这么久他才从走廊的那侧走到这侧,久到足以让他认真地翻开胸前皮肤盖上面部,做完第一步检查之后再揭去胸骨暴露出胸腔内部。

    陈嘉豪于是轻轻叹了口气,捏着浸满陈腐血液的解剖刀从尸体上直起腰身,用干净的腕部推了推滑落的眼镜,从容地将目光挪向对方。

    “你们这些人都喜欢在半夜造访?”

    来者戴着一张纯白色的口罩遮住了面部大半,像纱帘般垂落的深灰色侧刘海斜在额头两侧,一双眼眸只能在零散的阴影之间和圆形金丝边眼镜后面隐约可见。他身体前倾拄着拐杖,穿着繁冗且古板,浑身上下统一黑色调,脸上的口罩就格外扎眼。

    “半夜会方便一些。”他缓慢而轻柔地回答。隔着几层无纺布的声音已经被滤得不剩下什么,每个字好似是飘进空气里的,如果不仔细捕捉就会即刻消散。

    对方孤身一人,看上去不紧不慢,这让陈嘉豪的警惕反而升高了很多倍。门卫理所应当已经被他控制了,甚至早就命丧黄泉了也说不定;今天晚上在法医中心的只有门卫他们两个,陈嘉豪的助手请了事假,况且本来这应当也只是一个任务简单轻松的加班,查完最后一具遗体他便可以安心地回家了。无奈同样的事情总是会一而再地发生,法医中心从来都是漏洞里的受害者。

    “你是谁,又想做什么?”陈嘉豪语气冷淡,依旧轻轻捏着自己的解剖刀,上面残留的深色滑液正缓慢地从金属片上滴落,在台面上撞得粉身碎骨。

    “找你。”洪文刚回答道,探出一只手去摸索到耳后,将口罩的束带剥落了下来,“陈嘉豪。”

    法医有点愕然地看向他,接着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那人虽年龄不小,眉宇间仍英气十足,可是毫无血色的双唇无意间透露了主人身体状况的低下。他动作始终迟缓,说起话来仿佛也要耗费一番力气才能把自己的声音传达到交谈对象的耳朵里。陈嘉豪的视线开始在对方的身上反复游移,以记住那张脸和更多的细节。

    “我?”他停顿半晌才继续开口追问,“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感兴趣的地方。”

    洪文刚眨着眼睛,嘴角浅浅地上扬起来。

    “你志愿登记了死后器官捐献。”他陈述道,“我本想要你的心脏。”

    陈嘉豪的眉梢绷紧了,然后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上唇:“都说了是死后器官捐献。你现在中途想要劫走它?”

    “死。我可以让你死得舒服一些。”洪文刚说,“不会有任何感觉。”

    话毕他便垂下眼皮看了看解剖台上的那具尸体,然后一步一步向陈嘉豪的方向挪过来。但是那人除了这根拐杖和另一只手捏着的口罩以外似乎没有携带任何其他的东西了。陈嘉豪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地等着他走到他所希望的位置。于是二人之间的距离被压缩了一大段,洪文刚站在解剖台的尾部,与他保持了约莫一米的空间,最终停下脚步。

    陈嘉豪看着他,然后把解剖刀上的血渍甩掉,将手臂垂到身侧,转过来跟对方正面相对。

    一位非法器官交易者。陈嘉豪想,但是有什么理由值得他拖着一副状况糟糕的身体、冒险闯进法医中心亲自来找他?

    “是为了钱?”法医问道。

    洪文刚没有搭话,他自顾自地把话头拽到了其他方向。

    “其实我的人找过你很多次。但是你好像喜欢熬夜工作到很晚,有的时候睡在自己的的办公室出都不出来。”他低垂眼皮扫视着解剖台上打开的遗体,“即使偶尔‘下班’,你却能把跟着你的人都甩开。很厉害嘛,法医。”

    原来最近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都是想偷人的心脏。

    “现在非法器官交易都已经这么猖狂了吗?”陈嘉豪不留情地反诘道。

    “我本需要你的心脏救人。好像我们做的工作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洪文刚再次露出了一个笑容,道不明的情绪藏匿在半眯起的双眸里。而陈嘉豪给出的反应只是一个疲惫的摇头。那人现在想要谈论本质了,救人没有本质的区别,但是代价上却有本质的区别。然后话题就会拉扯到人的价值之差或者生命的重量,变得无聊又无用,而现在应当是工作时间。

    法医偏头瞥了一眼录音踏板。他当然没法当着人的面踩上去。除此之外,如果他现在跑掉的话,以洪文刚慢吞吞的行动肯定是追不上他的,但说不定门口就有不知道多少个人在等着给他来一针麻醉剂。看似自由的空间里却没有给陈嘉豪留出什么做选择的余地。

    “我看你现在大概也需要个救世主吧。”他斟酌半晌然后揶揄着开口,“你是怎么了,血癌?”

    高功率的白炽灯下,洪文刚的唇色几乎变成了黯淡的浅棕。光在他的鼻梁上投出一条阴影来,再从侧面勾勒出人棱角分明的脸颊。观察距离的拉近让陈嘉豪更加确定这位器官交易的始作俑者绝不是因为一时的感冒才戴了口罩。

    “我有先天性心脏病。”洪文刚说。

    “是我可以救你?”他于是立即反应过来。

    对方不易察觉地停顿了半秒,接着即刻否认了:“很不幸。我的血型非常特殊,除了亲属以外很难有人匹配。”

    陈嘉豪蹙紧了眉毛。先天性心脏病大部分可以靠手术治疗,而他看上去依旧抵抗力低下而且体力衰弱,或许不久之后就只能躺在病床上等待一颗无望的心脏移植了。器官贩卖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心脏都找不到,还真是有点惹人发笑。

    于是陈嘉豪直截了当地指出:“也就是说,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好像每个医生都喜欢给我下这样的结论。就连法医都不例外吗?”

    对方嗤笑一声。

    “像这样奄奄一息还要亲自来找我,就为了这颗心脏。你的客户给了你多少钱?”

    洪文刚对他的话不予理会。他倾身撑着手杖向陈嘉豪继续靠近过去,后者的手指捏在刀柄上面缓缓摩挲了几下。

    “我从七岁就开始听到这些结论。但到头来我总会证明它们是错的。”

    “证明它们错不错有什么关系?”陈嘉豪想要往后退退,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那人此刻与他近在咫尺,甚至能够清晰地嗅到他身上的香膏气味。他好像丝毫不畏惧他手中的解剖刀,只是一昧地试图制造更多压迫感。他的表情冷淡下来,仿佛谈论死亡是个极其严肃的话题。

    “你害怕吗?”洪文刚说,“告诉我,法医。你是站在死神的镰刀上工作的人。”

    陈嘉豪无端地联想到他第一天在法医中心实习的时候。也许这跟天分有关,因为尸体于他来说从未带来过恐惧,直到后来甚至成为了一种乐趣。当他在拆解僵硬的肉体,分离皮肤与肌肉,剔除脂肪和骨骼的时候,他只能感到刀尖的飞舞或针线穿过的细微响声。仿佛面对一尊精致的人偶。

    但洪文刚的问题让他头皮发麻。他意识到,与面前的人相比,自己缺失了一部分东西。

    陈嘉豪吞咽了一下,将解剖刀提起来,转身重新面对台上的遗体。他伏低下去,将心脏从胸腔中剥离出来。

    “这位男性的死因是钝器击打致死。”他陈述道,把那团深红色的器官托在两只手的掌心里面仔细观察了一下大小,接着按常规步骤将其放入吊秤里,“他很年轻,不过二十五岁。没有不良嗜好。”

    对方只是安静地撑着手杖,一言不发地盯着法医的一系列动作。

    陈嘉豪把心脏置于平台,放下了刀转而捏起一把剪子,认真地剪开上下腔静脉,沿右心室右缘剪至心尖部,动作灵活而熟练,每一个偏弯都行云流水且游刃有余,直到他终于裁开主动脉才放下工具。

    “左右心室壁无增厚。各瓣膜无增厚、黏连或缺损。心腔和心肌看起来一切正常,没有先天畸形。”他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语气,视线仍专注在面前的器官上面,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按着刚刚剪出的便于检查的空口。

    “冠状动脉没有狭窄和闭塞,没有粥样硬化斑块和内膜纤维性增厚。看体型,这位小伙子平常还会健身。他的心肺功能相当正常,拥有一颗极其健康的心脏。”

    然后陈嘉豪咬住槽牙抬头,把这个已经被折腾得看不出原先形态的器官用一只手拎到了洪文刚面前。

    “但是他死了。”法医镇静地最终陈述道,“这也不过是一团肌肉和血液而已。”

    面前的人缄默不言。他只是看了一眼那颗心脏,然后举起手杖抵住了陈嘉豪的小臂轻轻拨向一旁,好能够正面与人对视。

    片刻,洪文刚才终于开口。

    “我听到你的答案了。”

    他小幅度地抬起了自己的眉毛,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眸。

    “不过这世上有人害怕。所以我做的事情才会存在。”

    “那你呢?”陈嘉豪快速地问道,“你也是其中的一员吗?”

    他不回答。

    “你知道热力学第一定律吗?”法医于是继续说,“能量不会凭空产生或凭空消失。——让你心脏跳动的能量,在你死后只会从你的身体里转移出去。如果火化,也许变成热能。

    死亡并不是最终归宿。你以后会成为一片草叶,或者飘散宇宙里化作一颗星辰,没有人知道。”

    洪文刚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放下手杖,稍稍低头贴近到了陈嘉豪耳边。

    “来为我工作吧,法医。”他轻轻用气声说,抬起手指抵在了对方的左胸上。肋骨下的器官闷沉地律动着,对抗着人柔软的指腹。

    “为我工作吧。”

    


    陈嘉豪到很久以后还记得自己那天心跳得有多快,仿佛下一秒它就会撞出胸腔,摔落在地上,挣扎得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洪文刚贴在他耳边,湿热的气息喷吐在耳廓和下颌,体温瞬间就包裹了他。

    法医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为他工作,毫无来由并且逻辑不通。就只是凭空提出了一个邀请,平淡得就好像在陈述今天晚上去哪家餐馆吃饭;而陈嘉豪第一次面对尸体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在那个瞬间,他只知道自己垂下眼皮愣愣地盯着洪文刚马甲上的黑色扣子,发觉它们是两个两个连在一起被缝在衣服上的,除此之外,脑袋里面剩下一片空白。他是一个器官贩子,显而易见,也是一个杀人凶手。收黑钱办事的法外逍遥者。陈嘉豪这么想着,然后面对他的邀请点了点头。

    复杂性先心病的确很严重。

    洪文刚会反复心悸,胸闷气喘而且体力不支,即使总是戴着口罩,也仿佛一年四季都在呼吸道感染。与他并肩的时候需放缓脚步,虽然他比陈嘉豪高上半头,但是行走的时候速度和幅度都要小很多,陈嘉豪因此体会到了为什么从走廊这侧走到那侧花费的时间足够他把遗体的胸腔完全打开。

    有的时候陈嘉豪走在他身边的时候,洪文刚会突然按住胸口伏低下去,胡乱扯下口罩,浑浊而闷沉的呼吸声骤然变大。但是他从来都拒绝帮助,自己一言不发地等着挨过去;就更别提接受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了。陈嘉豪只能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他额头上的冷汗瞬间覆了一层,识趣地等待人重新直起身体的时候递纸巾过去。

    就这种情况,性爱绝对会杀了他的。

    陈嘉豪这么想着,坐在房间的一角沉默地看着跑步机上面挣扎的人。只是眨眼的功夫,后者就踉跄了两步气喘吁吁关停机器地扶在了旁边的扶手上面。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的停顿了。而他似乎还想要继续下去。

    “为什么?”陈嘉豪曾经这么问过。为什么?而洪文刚从来没有回答过他。他只是靠近过来,剥掉口罩,稍稍低下身体认真地看着对方,抬起手指捏上人的领口,把本来就整齐的衣料重新捋平一遍。

    “你弄得自己黑眼圈太重了。”他每次都似笑非笑地说同一句毫无关联的话。仿佛陈嘉豪不改掉自己熬夜的习惯他就不会停止提出这件事情一样。

    洪文刚活在刀尖上。或者说,他一直都步履蹒跚地行走在悬崖边缘,永远都要面对前方的绞刑架。一个没有预期的定论在后面追逐他,而身旁便是无底的黑暗。与其说他不知晓未来究竟会怎样,倒不如说他从七岁开始就对自己的终点一清二楚,所以这条路他走得太过用力,以至于想不明白要如何才能够心平气和地退出。

    他已经习惯了苦涩的药物,他人怜爱和关照的目光,还有一具虚弱的身体;他习惯了应对本不该应对的一切。陈嘉豪后来懂了,像他这样见过各种各样死亡原因、整天都跟尸体一起工作的人,很难理解恐惧究竟是从何而来。他在一天里也许会面对十几种不同的致死原因,而先天疾病则是洪文刚一辈子的课题,这样的重量像一颗砝码一样吊在他的心脏上。

    对于他来说,死亡并不像“窒息”或者“心肌梗死”这些不超过十个的文字一样简单,也不像剪开闭塞的冠状动脉一样轻松,而是像第二天清晨仍听到自己胸腔里器官有力的律动和平缓的呼吸声一般沉重。到底什么是遥远的,洪文刚也不知道。

    相比之下,触手可及的事情更容易。夏日的晚风,树梢的蝉鸣,药片上的粉末,指尖的消毒水味,夜间在灯火通明的城市上空的飞行。还有脚下走过的路,都更容易。

    后来,洪文刚把杀陈嘉豪前妻的凶手找来了。

    那是在一间灯光昏暗的废弃仓库里面,洪文刚搭着手杖冷淡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陈嘉豪,而凶手被蒙上了双眼,五花大绑着跪在屋子中央。

    “你能伪造出什么自然死亡原因?”

    洪文刚没有戴口罩。他声线平稳,比平常更中气,全程只问了这一句话。

    陈嘉豪说他并不需要一个自然死亡的原因。他知道洪文刚的意思是不想让他手上沾血,但是他实际上不太在意这一点。体系里的漏洞总要靠人去修补,究竟是以时间为代价还是以性命为代价,要看哪个回报来得快一些。

    洪文刚静静地等待陈嘉豪做完他该做的事情,然后吩咐人收拾这些摊子,说他想出去抽支烟。但是陈嘉豪也没有带烟,在不远处的小店只买到了万宝路的黑冰爆珠。法医于是被凉烟强烈的薄荷味呛到了,洪文刚偏过头去轻轻笑他,不语。

    他们在路上走得很慢,轮番把淡色的烟雾缓缓从鼻腔里喷吐出来,灰色细颗粒弥散进空气里,昏暗的路灯穿过去,勾勒出几束泛着反光的轮廓。

    “不论跟你说几次少抽点烟都不管用对吧。”陈嘉豪心平气和地说。

    “一样的。”洪文刚简单地接话,“得几时就有几时。顾不上很多。”

    法医知道他在说自己熬夜工作的事情。自从上医学院开始他就这样了,也是改不掉的习惯,同吸烟一样都是在慢性自杀,区别并不大。他们像这样闲聊的时间并不多了,聊到敏感话题的时候就更是少之又少。说是在为洪先生工作,有的时候却只是承担顾问的职责,大部分时间仍旧一天要在法医中心解剖很多具遗体。法医的专业知识用来伪造自然死亡很容易,一些不方便处理的失踪案件便都以意外死亡结案了。就像懂得如何救人的人就自然擅长杀人。

    他记得洪文刚说过,一定会把杀害他前妻的凶手送到他面前,没过多久对方就兑现了自己的承诺。陈嘉豪说不好自己究竟还有多记恨那个凶手,但是他做的就好像一道必要的程序;即使洪文刚不希望他手上捏着人命,他还是那么做了,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辜负那人的心意。

    陈嘉豪曾经怀疑过自己的道德立场,后来决定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因为这时候人说什么都是希望让自己好过一点罢了,谁都不会是例外。

    他注意到洪文刚的速度骤然变缓,于是他也停了下来,侧身偏头去检查对方的状态。后者只是撑着手杖微微弯下了腰,他左手捏着还在燃烧的半支香烟,指尖有点发颤。

    “给我吧。会烫到你。”

    陈嘉豪表情平淡地伸手去拿那根烟,然而被洪文刚避过去了。他转过脸来看着法医,动了动嘴唇。

    “洪先生。”陈嘉豪坚持着。

    洪文刚只是摇摇头。从他脸上总是很难看懂此刻的情绪,他的一颦一笑甚至都代表不了什么,也许只有在忍耐痛苦的时候露出的表情才是最真实的。然后他把香烟再次叼在双唇之间轻轻吸了一口,再流畅地把雾气吐出来。

    “你最想去什么国家?”他问。

    陈嘉豪脑内一片空白。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旅行好像已经成为一个陌生名词很久了。

    “梦里呢,你去过什么地方?”

    “冥河。”法医没怎么犹豫,他蹙起眉梢,声音浅而轻薄,“水底沉着尸体,我站在河滩上面。鞋子湿了陷进沙里,动不了。——这是……我梦到很多次的场景。”

    洪文刚笑出来,把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尖碾灭。接着缓缓转身与他四目相对。

    “你觉得死是有味道的吗?”

    陈嘉豪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薄荷爆珠,薰衣草,车仔面,冻柠茶?”洪文刚继续说道,“或者闻起来像芒果西米露,黑胡椒和叉烧啊。”

    他被对方这一串无厘头的列举给逗笑了。于是陈嘉豪舔舔嘴唇接着他开口。

    “那我的应该是速冻食品的味道。”他说,“速冻千层面,土豆泥或者披萨。”

    “吃这么多速冻食品,为什么不会胖?”洪文刚扬起眉梢好像在认真地好奇这件事情,他凑近过来,伸一只手揽住了陈嘉豪的腰缓慢地摸索着。陈嘉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音开始变得明显起来,身高压迫让他只能小幅度仰起头配合着往人怀里靠,垂眼盯住他的脖子和锁骨。

    “吃得不多。”他有点语无伦次,然后听见洪文刚说自己没吃过速冻披萨,于是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这倒是好办。”陈嘉豪说,“停尸房的温度足够当作冰柜的。你蹭我一次夜宵就可以了。”

    洪文刚闷闷地嗯了一声,好像也并不在意对方给出什么答案,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法医捏着自己的那半支烟,烟头上忽闪的红点在黑夜里显得晶亮,它仍在微风里缓缓燃烧,软塌塌的烟灰逐渐堆积成一条,悬在上面摇摇欲坠。洪文刚身上依旧是他一如既往的香膏味,尤其是脖颈和耳后散发的木质香调尤为明显;他的穿着似乎也从来都是几套繁杂的衣服,这么近的距离让陈嘉豪又回忆起洪文刚第一次进入他的解剖室的时候。

    “其实我并不害怕变成草叶还是星辰,然后在世间飘散。”洪文刚偏头看着陈嘉豪的侧脸,双眸呈现着好看的深色,“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结束一件执着了这么久的事情。”

    良久,他把他放开了。

    他向后退了两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重新把自己的重心分配到手杖上面,自顾自地开始继续向前走。

    陈嘉豪努力不露声色地平复自己微热的喘息,站在原地看着对方晃动的背影有点发愣,一时也理不清此刻脑袋里面装了一些什么样的想法。夜晚的风已经开始转凉,空气里面弥漫着水的气味,可能再过一会,夏日难以捉摸的天气就会飘起雨丝来。

    吻不适合洪文刚。

    最终陈嘉豪舔舔嘴唇,晕乎乎地捕捉到了自己唯一一条思绪,然后他快走两步跟了上去,重新与对方并肩而行。

    


—FIN—






    我觉得洪文刚活着的时候应该会比常人更能注意到生活的细节。尤其他从七岁开始就被下死亡通知,不管是被迫也好,自愿也好,这么多年他对死亡的认知绝对不会是浅薄而单纯的“畏惧”。即使办事的时候总有一种末世放纵的感觉,某种程度上应该也是屏蔽了自己的一些情绪吧。

    人物就按个人理解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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